李庭芝在抓好扬州城复苏工作的同时,积极恢复扬州文化教育事业。

  据《宋史》本传记载,他在驻防扬州期间,利用战斗空隙,发出号令,组织力量,大修学校。学校教育内容,主要是儒家经典,教以《诗》《书》;除了书本知识,他还让人们学习俎豆祭祀礼仪,让士大夫们修行习射等“六艺”之礼。他要以儒家思想来教化扬州百姓,使扬州城的文脉在战火中得以残存。

  郡中发生水旱灾荒时,李庭芝就命令,打开官方粮库赈济;如果官方粮库储备不足,就让当官的和富裕大户拿出自家的私人财产来赈济灾民。扬州市民对李庭芝是感恩戴德,敬之如同父母。

  一次,朝廷大臣刘槃从淮南来临安(今杭州),入朝拜见皇帝宋理宗。当皇帝询问他淮南的事情时,刘槃回答说:“李庭芝老成谨慎,军民相安。现在边防不感到惊惧,百事都已做好准备。都是陛下委任的人选得当所取得的成效啊。”

  宋理宗当年“夺情”不让李庭芝回去守孝三年,对李庭芝信任有加,委以重整河山的重任,李庭芝也是没有辜负皇上的信任,努力把扬州城建设好,把百姓的生活安顿好。

  但是,和平的环境时刻面临被战火燃烧的危险,百姓遭殃的厄运随时都会出现。

  二.为加强抗击元军防御力量,李庭芝建筑扬州“宋大城”

  扬州是1982年首批由国务院公布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展现在今人面前的扬州是风景如画,但如同“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一样,扬州城的发展也是经历了孕育发展、生生灭灭、毁后重建再建的艰难困苦历程。

  扬州城市发展,最早与春秋时期的吴王夫差准备北上争霸、于公元前486年开挖邗沟、建设邗城、沟通淮河长江水系有关。历经隋唐发展,根据宋代沈括的《梦溪笔谈•补笔谈》记载,扬州城的规模已经达到“南北十五里一百一十步,东西七里三十步”。

  早在隋代,在扬州蜀冈上筑江都城;唐代,在江都城基础上,又在蜀冈上筑子城,并在蜀冈下筑规模更加宏大的罗城(即“唐大城”)。所以,唐代的扬州城是“两重城”即双城格局。杜牧诗句中有“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即指蜀冈上下连成一体的隋城和唐城,亦可指是唐代专属的大城(罗城)和子城。

  江都城、子城、大城(罗城)可谓是“隋唐三城”。

  到了五代时期,扬州城被南唐李璟为防后周世宗柴荣的攻打,派人放大火烧毁,并将扬州城的居民强行迁移到江南。当后周世宗柴荣的军队进入扬州城时,“城中仅余癃病十余人”。后周政权只好在扬州故城的东南隅,重建一座城周二十余里的“周小城”。

  北宋时,以周小城为扬州城,又命南唐时迁移到江南的扬州居民全部返回原籍,让这个新建起来的扬州城重新有了活力与生气。

  到了南宋,扬州出现了 “宋三城”,即:宝祐城(又名“堡城”、“堡寨城”、“堡城寨”)、夹城、宋大城。

  本节主要讨论“宋大城”源于何时及地点问题。

  文物出版社2010年出版的《扬州城——1987-1998年考古发掘报告》(以下简称《考古报告》)前言P6中,根据《甘泉县治》引《宋朝言行录》,认为“宋大城”是在南宋绍兴年间(1131-1162年)由郭棣知扬州时所建。引文是这样的:

  “绍兴中,郭棣知扬州,以为故城凭高临下,四面险固,初李重进始夷之,而改为今城,相距二十里,处势畀渫,虏来袭瞰,易在股掌,请即遗址建筑。无几时役竣,与旧城南北对峙,中夹甬道,疏两濠,缓急足以转响,谓之大城。”

  根据这段记载,《发掘报告》解释为:

  郭棣知扬州时,看到州城北面的蜀冈上,原唐代故城(子城)地势险要,是防守要地,因而在故城址上筑城,与州城南北对峙,两城之间夹甬道,以联络南北二城相互支援。

  根据《发掘报告》对《宋朝言行录》的理解,似乎告诉人们,扬州“宋大城”应是建在蜀冈上了。

  《发掘报告》同页接下来的描述,又十分令人费解:

  在蜀冈故城遗址上建的城,名曰“堡城”,联络州城与堡城的甬道,名曰“夹城”,从此,宋代扬州有了大城(与堡城和夹城相比而言的宋大城)、堡城和夹城,成了南宋王朝在江北的战略据点。

  在这里,又将前面郭棣在蜀冈上建筑的城称为“堡城”了!

  《发掘报告》P50继续将郭棣干的这趟活称为:“可据以防守来犯之金兵,所以在蜀冈故城址上修筑‘堡寨城’或‘堡城寨’,又名‘堡城’,与宋大城南北对峙,在两城之间又筑夹城,至此,扬州形成宋三城。”同样将郭棣在蜀冈上建的城又直接变成了“堡城”,并且继续生硬地循环论证“宋大城”的存在,使郭棣所筑的真正“宋大城”不知去向。

  《发掘报告》之所以出现这样的逻辑混乱现象,根本原因是要想方设法回到明代《嘉靖惟扬志》卷首所附《宋三城图》的坐标方位上来,其思维被《宋三城图》所牵制。因为这张图反映的是宋大城在南,宝祐城在北,夹城居中。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应该回到历史时空中去找答案。

  第一,郭棣所建之城不在蜀冈上。如果《甘泉县治》引《宋朝言行录》不虚,那也只能告诉我们一个信息,即:南宋绍兴年间,由知州郭棣所建的城应该称为“宋大城”,并且这个城不是在蜀冈上,而是在与蜀冈“故城”“相距二十里”的老城即“周小城”所在方位。只有在这种情形下,称郭棣在蜀冈上又建“堡寨城”“堡城寨”、又名“堡城”(见《发掘报告》P50)方可理顺得通。《发掘报告》将郭棣时期建筑的“宋大城”“堡城”全部置于蜀冈上,显然是违背了常理,难以自圆其说。

  第二,“宝祐城”与“夹城”建设时间有先后。如果郭棣在绍兴年间既修建了位于蜀冈上的“宝城”和蜀冈以南的老城“周小城”,扬州第一次出现“宋大城”,那么根据《发掘报告》P50关于“夹城”的研究,是郭棣第二次于淳熙二年(1175年)为连接宋州城与堡城,在两城之间筑甬道,修建了“夹城”。到了南宋理宗宝祐二年(1254年),由两淮宣抚使贾似道指挥,对原“宝城”花了三年左右时间重新营建。所以在《宋三城图》中,就出现了“宝祐城”而没有了“宝城”。如果我们不强行认为郭棣在绍兴年间是在蜀冈上干的活,那时还没有什么“堡寨城”“堡城寨”,而认定郭棣是在“周小城”基础上筑“宋大城”,那么,“宝祐城”的最早建筑者应是贾似道,而不是他人。所谓“堡寨城”“堡城寨”“宝城”之说,都是后世文献所为,不足为训。

  第三,南宋时,扬州应该有两次营构“宋大城”。第一次营构的“宋大城”是由宋高宗绍兴年间的扬州知州郭棣所建,如前所说。第二次营构的“宋大城”是由宋理宗景定年间(1260-1264年)的扬州知州李庭芝所建筑。两次“宋大城”营构,前后时间相差100年左右。

  据《宋史》李庭芝本传记载:“始,平山堂瞰扬城,大元兵至,则构望楼其上,张车弩以射城中。庭芝乃筑大城包之,城中募汴南流民二万人以实之,有诏命为武锐军”。

  由于在蜀冈的平山堂上能鸟瞰到扬州城,元兵至时,会在平山堂上构筑望楼,摆开车弩阵势,向城中猛烈发射弩箭。鉴于这种对主城区易造成威胁的地型地貌,就如同后来明代在营建南京城时,曾出现“紫金山上架大炮,炮炮打到南京城”不利地理条件一样,明王朝是加强对主城区的城墙建设,筑高墙,而不是去毁掉紫金山。李庭芝为了保障蜀冈脚下“扬城”(即周小城方位)的安全,决定对“扬城”采取“筑大城包之”的防御手段,尤其是正对着平山堂的“扬城”北面,修筑的城墙要更高大结实,只有将“扬城”用高墙再围挡一周,不仅让从蜀冈平山堂上飞来的弩箭被高墙挡住而飞不到城里,还可以对敌人攻城时起到更好的防御作用。新筑城墙与老城之间,无疑是会实现城门与道路贯通,建筑物之间相互照应,这样,终于在原来老城的基础上,又筑成了一座“宋大城”。

  为了充分利用好这座空间更大、平战结合、功能更全的宋大城,李庭芝募集汴京以南的流民二万多人充实城中的人口。朝廷又下诏,将这批人组建为“武锐军”,以进一步加强扬州城平战结合、全民皆兵的能力。

  这座“宋大城”坐落在远离蜀冈平山堂的南部,在扬州宋三城的最南部,与位于蜀冈上的“宝祐城”相距多远?

  根据《发掘报告》P51可知:考古实测显示是1200米,崔与之《扬州重修城濠记》中为“相距余二里”,不到2公里,较为可信。至此,扬州南宋三城由北向南的关系就顺了,依次是:宝祐城——夹城——宋大城。后人据此制作成真正意义上的“宋三城”图,并流传至今。

  但是,《发掘报告》(P6)将《宋史》中的这段记载理解为:李庭芝“为阻止元兵控制蜀冈中峰平山堂,乃加大城包平山堂于城内,紧紧控制蜀冈中峰、东峰两个制高点。”“扬州博物馆网站”“学术研究”刊登的《浅谈扬州宋代平山堂城与堡城的连结》一文,也将《宋史》中的这一段记载误读为:李庭芝是在平山堂所在的蜀冈上筑大城,要将平山堂城给包起来,让它更加高大坚固。

  这种对历史文献的误读仿佛告诉我们,李庭芝是要在平山堂高地上把城筑得更高更大些,好更加便于元军来了后,能够居高临下,痛痛快快地向“扬城”万箭齐发,让扬州城早日荡平。这显然是违背了历史常识,也不符合宋代扬州城空间布局的合理走向。

  必须指出的是:《浅谈扬州宋代平山堂城与堡城的连结》一文在引用《宋史》李庭芝本传中这段记载时,将史书中的“扬城”写成了“大城”,讹成为:“始,平山堂瞰城,大元兵至,则构望楼其上,张车弩以射城中。庭芝乃筑大城包之。”“扬”与“大”,一字之差,意义完全不同,如果是有意径改历史文献,或间接引用错误历史文献为我所用,那就值得深思了。作者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平山堂城的修建及改建历史,可以简单地归纳为欧阳修建平山堂、贾似道包平山堂、李庭芝筑平山堂城等三个阶段”。实在令人难以理解,如果是这样,不是与扬州“宋大城”考古工作相悖了?也许是我的方位感产生了偏差,尽管我对扬州城是那样的熟悉。

  第四,李庭芝所建“宋大城”已经被扬州宋大城遗址考古发掘所验证。在“八五”期间,扬州市在今老城区的“四望亭路”一带发现了宋大城西门遗址,其地点就在老扬州城即“周小城”区域,处于扬州“宋三城”的南部,其方位完全与李庭芝当年在老城基础上营建的大城相一致。考古发掘显示,进出城门的砖铺路已经开始使用砖砌券顶式圆形城门洞,替代了此前的木构过梁式方形城门洞,这是因为宋代火药的发明,对作为战争防御功能的城门也提出了更为坚固的要求。应该说,这也是李庭芝为了防止元军攻破城池,为加强和提高城市防御能力所采取的技术措施。

  李庭之营构的“宋大城”究竟有多大?扬州市考古工作者通过勘探,已经得出数据(P48):北城墙长2150米,南城墙长2200米,西城墙长2860米,东城墙长2900米,城周10110米。这个实测的宋大城周长,与《宋会要辑稿》所记宋大城10070.4米仅相差39.6米,说明当时的扬州宋大城周长在10100米多左右。

  通过《发掘报告》P102“宋大城西门遗址的发掘”专章介绍可知,宋大城的西门在北宋早期就有瓮城,平面呈“凹”形。到南宋时,开展了许多对城墙进行加厚加固、改造城门和瓮城等防御工程。其中西城墙加固的办法是:在原城墙的内侧,紧贴城壁向东加厚1.5米,由原来城墙厚15米加到厚16.5米;城门道路也随之加长,瓮城城墙也进行了普遍的加厚加固。

  由宋大城西门的瓮城及西城墙加固加厚情况,我们已不难推测其城墙高度的相应增高暨整个宋大城体量的增大和城墙的增高。诚如《发掘报告》所言:已“充分反映出南宋扬州城已变成军事防御的重要城市”。(P111)

  这种功能呈现,完全符合李庭芝为抗击元军、保护扬州城而将“扬城”做大做强的初衷。

  束有春2025年11月4日于金陵四合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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