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怒江峡谷,江水奔腾不息,阳光依然热辣。峡谷两岸的陡坡上,嫩绿的青豌豆已经长得寸把长,香蕉树的宽大叶子在风中摇曳。一阵嗡嗡的轰鸣声从空中传来,打破了山谷的宁静——龙陵县碧寨乡新农人李云飞正,操控着无人机,在自家的玉米地里吊运玉米。
无人机的螺旋桨卷起的气流吹动着杂草灌木,也将李云飞黝黑脸上的汗珠吹得微微晃动。这位土生土长的峡谷汉子,正用科技的力量,改写着家乡“靠天吃饭、靠肩扛背驮”的农耕历史,成为当地人口中的“飞天农人”。
陡坡农耕:祖祖辈辈的“负重”岁月
“你没见过以前种地的苦!”操控杆在李云飞手中灵活转动,他一边紧盯无人机的飞行轨迹,一边聊起了过去的日子。碧寨乡地处怒江峡谷深处,90%以上的耕地坡度都很陡,就像挂在墙上一样。
“从小跟着父母在地里干活,印象最深的就是背东西——春天背化肥,夏天背水浇地,秋天背粮食,冬天背农家肥。”35岁的李云飞说,2018年他从外地打工回来,和妻子袁兴叶一起种了几亩烤烟,“那时候天旱,烤烟需要频繁浇水,我和媳妇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着20多公斤的水桶往山上爬,一天要背20多桶,晚上回到家,肩膀又红又肿,连抬胳膊都费劲。”

怒江传统的人背马驮农作模式(徐静/拍摄)
为了省点力气,李云飞曾花几千元买过一台手动打药机,可试用时才发现,在陡峭的山地上,打药机的高压管根本拉不动——要么被田埂边的灌木勾住,要么顺着斜坡往下滑,忙活大半天,连半亩地都打不完。“当时真是又急又无奈,觉得这山太高、地太陡,想省点劲都难。”李云飞蹲在地边上叹息,脚下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黄土地,“那时候就想,要是有个不用人扛、能在山上灵活作业的机器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2020年的冬天有了回响。一天晚上,李云飞刷抖音时,刷到了一段无人机在平原地区进行农田打药的视频——几分钟就能完成一亩地的作业,操作员只需在田边操控遥控器。“我反复看了十几遍,心里又激动又犹豫。”李云飞说,激动的是终于找到了适合山地作业的机器,犹豫的是“这玩意儿看着高科技,肯定不便宜,而且咱这山形复杂,它能飞得稳吗?”

靠山吃山,这片黄土地是祖祖辈辈的生存之本(王学云/拍摄)
此后的几个月里,李云飞成了“无人机迷”——只要刷到相关视频就收藏,还在网上搜索无人机农耕的资料,甚至加入了几个无人机爱好者的微信群。“群里有人说,山地作业对无人机的稳定性和操作员的技术要求很高,我更没底了。”直到2021年初,他听说邻乡有个朋友买了一台农业无人机,立刻骑上摩托车赶了过去。
“那天朋友正好在给玉米地打药,我站在地边看了两个多小时,从起飞、作业到降落,眼睛都没敢眨。”李云飞回忆,当时无人机在高低起伏的山地间灵活穿梭,遇到障碍物自动绕行。“我问朋友‘这机器在咱们这陡坡上好用不’他说‘只要技术到位,比人工省事多了’,我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一半。”

破釜沉舟:贷款逐梦的“飞天”实践
可当李云飞把买无人机的想法告诉妻子时,却遭到了反对。“当时我们刚从外地回来,打工也没攒下什么钱,买种子、买化肥,加上各种人情来往,家里一点积蓄都没有。”李云飞的妻子袁兴叶回忆,“他说买一台无人机要6万多,得贷款,我一听就急了——这钱要是砸进去,机器用不好怎么办?没人找我们干活怎么办?一家人的日子怎么过?”
那段时间,夫妻俩经常半夜还在纠结、商量,李云飞劝妻子“这是个机会,能改变咱们种地的苦日子”,袁兴叶则担心“风险太大,咱们承担不起”。

吊运刚收获的花生(侯云鹏/拍摄)
最终,在李云飞的坚持下,夫妻俩还是向银行贷了6.5万元,订了一台农业无人机。2021年3月,无人机送到家的那天,李云飞迫不及待地卸货,“拆开包装的时候,我手都在抖,生怕碰坏了。”公司派来的技术员教了他两天,李云飞学得格外认真,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技术员走后,我反反复复地练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敢把无人机开到地上。”
第一次在自家烤烟地作业时,李云飞的手心全是汗。“当时无人机刚飞起来,突然刮来一阵风,机身晃了一下,我吓得赶紧推杆,差点让它撞到旁边的果树上。”他说,那天他只作业了半亩地,却花了三个多小时,“心里又急又紧张,怕无人机掉下来,怕肥料洒得不均匀,更怕被邻居笑话‘花钱买了个没用的东西’。”更让他揪心的是“炸机”——由于对地形判断不准、操作失误,无人机曾出现过意外:一次撞到电线杆,机身外壳裂了个缝;一次降落时没对准平地,螺旋桨断了一个。“每次炸机,我都蹲在地上心疼得不行,妻子也跟着急,说‘要不咱别干了’。”李云飞说,可每次看到地里长势喜人的庄稼,他又咬牙坚持了下来,“我想再试试,说不定下次就能做好。”

无人机正在吊运云米(徐静/拍摄)
为了摸透无人机的“脾气”,李云飞把自家的三亩烤烟地当成了“试验田”。白天,他顶着烈日在地里调试设备,记录不同海拔、不同风速下无人机的飞行状态,测算肥料的喷洒量和均匀度;晚上,他坐在灯下,对着手机里的地图,把自家的地块分成小块,反复规划飞行路线,“比如这块地坡度陡,飞行高度要提高50厘米;那块地旁边有树,飞行路线要绕开1米……”遇到不懂的问题,他就给技术员打电话,或者在微信群里请教“老手”,有时候一聊就是大半夜。
科技赋能:峡谷农耕耘的“蝶变”新生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月后,李云飞的技术越来越熟练,无人机作业的效率也越来越高——以前人工打药一亩地要两个多小时,现在无人机只需15分钟;以前人工背玉米下山,一亩地要花大半天,现在无人机吊运只需个把小时。更让他惊喜的是,无人机喷洒的肥料均匀,自家的烤烟长势比往年好了不少,“年底卖烤烟的时候,比上年多赚了5000多块,这让我更有信心了。”

无人机吊运玉米(王学云/拍摄)
李云飞的变化,邻居们看在眼里。刚开始,大家只是站在地边看热闹,有人还小声议论“这玩意儿能比人干活好?”知道村里种了50多亩烤烟的杨家顺,因为家里劳动力不够,眼看着烤烟该打药了却没人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了李云飞。由于无人机作业速度快、喷洒均匀,从那以后,找李云飞用无人机干活的农户越来越多,从打药、施肥到吊运粮食,业务范围越来越广。
“以前我家种玉米,收完后要雇两个人背到公路上,一天光工钱就要200块,还得管饭。”群众孔绍达笑着说,“现在找李云飞用无人机吊运,根据路途远近和吊运难度来收费,个把小时就搞定了,又快又省钱。”如今,在碧寨乡,农户对无人机农耕的接受度已经达到80%,李云飞的业务也从碧寨乡拓展到了龙陵县的勐糯、木城、平达、龙新、镇安等乡镇,甚至还接到了临沧、文山等地农户的订单。李云飞说,遇到家里困难的农户,他还会适当减免费用,“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一把。”

随着无人机农耕的普及,滥坝寨村也迎来了新变化——如今的滥坝寨村,已经成为当地有名的第一产业村,村里参与农业生产的无人机从当初的1台增加到了5台。除了李云飞,还有4个年轻人也学习无人机操作,成了专职的“飞手”。“我们村山高坡陡,种着青豌豆、芒果、牛油果、香蕉、玉米等多种作物。以前老百姓种地相当苦,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留在村里。”滥坝寨村支书杨家顺介绍,“现在有了无人机,种地变得轻松了,不少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都回来创业了,村里的产业也越来越兴旺。”
靠着无人机,李云飞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每年毛收入能达到10万元,不仅还清了当初的贷款,家里的老房子也正在翻新,买了一辆小汽车。“以前想都不敢想,咱一个农民能开上小汽车,能靠‘飞’着种地赚钱。”李云飞笑着说,现在他还在研究无人机的新功能,比如根据数据调整施肥量,“科技在进步,咱农民也要跟着学,才能不被淘汰。”
夕阳西下,怒江峡谷被染上了一层金色。李云飞把无人机小心翼翼地装上皮卡车上,然后坐在山坡上歇息,眺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大山——李云飞说:“你看,现在的地里,不仅有庄稼,还有‘会飞的机器’,这就是咱农民的新希望。”李云飞的声音里满是自豪。
怒江峡谷的风在吹拂,只是这风里,除了江水的气息,更添了新农耕的希望。无人机与新农人的组合,让古老的土地焕发出新生,也让传统农耕在云端绽放出别样的风采——这风采里,有新农人的坚守与创新,有科技赋能农业的活力,更有乡村振兴的美好未来。(文图/张 密 徐静 侯云鹏 王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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