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胞弟泣谏“孺子”又进谏 释道安话藏玄机劝阻亦枉然

　　散朝后，苻坚又单独把胞弟、中军将军、阳平公苻融留了下来，进一步商议要不要与东晋开战这件大事。

　　苻坚对苻融说：“自古大事，定策者一两人而已。群议纷纭，徒乱人意，吾当与汝决之。”

　　苻坚认为，国家大事就是由他兄弟俩说了算，他想听听弟弟苻融的意见，希望得到苻融的支持。

　　谁知苻融对他说：“岁镇在斗牛，吴越之福，不可以伐一也。”

　　苻融首先从天文星象学角度来分析，认为这一年的星象显示是对吴越之地有利的，人做事，不可违背天意，大秦国不能向晋朝宣战。苻融的观点与石越完全相同。

　　苻融接着又列出第二条理由，说：“晋主休明，朝臣用命，不可以伐二也。”

　　意思是说：现在的东晋，是君主政治开明，君臣团结，朝野一心，这样的国家，是不能与之开战的。

　　苻融接着又列出第三条止战的理由，说：“我数战，兵疲将倦，有惮敌之意，不可以伐三也。”

　　从前秦的军队来看，因长年打仗，现在部队已经出现疲惫现象，亟需休整，士兵们对吴越地带的东晋部队也有畏惧感，士气不足，这仗不能打。不与东晋开战，才是“上策”。

　　苻坚本以为能从胞弟苻融这里得到赞同声，谁知苻融也反对与东晋开战。

　　苻坚有点不高兴了，觉得这国家没有人能懂他。他耐心地做苻融的思想工作，向苻融分析形势，说：

　　“今有众百万，资仗如山，吾虽未称令主，亦不为闇劣。以累捷之威，击垂亡之寇，何不克之有乎!”

　　苻坚把东晋王朝称为快要灭亡的“寇”，他要亲率百万军队去灭了东晋这个“寇”。

　　苻坚甚至认为，要在他当皇帝的任上，实现华夏统一大业。他说：

　　“吾终不能以贼遗子孙，为宗庙社稷之忧也。”

　　他不想把统一大业留给子孙去做，他要在他的皇帝任上就实现全国统一。这虽然体现出了苻坚作为政治家、军事家的责任担当，但更是体现了野心家的自我膨涨与张狂。

　　苻融见难以阻止苻坚的战争欲望，竟急得大哭了起来。他边哭边说：

　　“吴之不可伐，昭然明了。如果我们虚劳大举，必定无功而返。”

　　苻融接着又提醒苻坚：“我所担心的还不仅如此。陛下将鲜卑、羌、羯这些民族的人口迁徙到京城四郊居住生活，这些人一直心中不服，时刻准备造反。如果现在倾国而去南方打仗，长安城如有风尘之变，极有可能连我们的宗庙也被毁了。

　　以弱卒数万留守京师以监国，鲜卑、羌、羯攒聚如林。他们都是我们秦国的贼，是我们的仇人。我担心攻打晋国不仅是空手而还，更担心我们未必能够万全。”

　　当时，鲜卑出身的慕容垂、羌人出身的姚苌及一些“良家子”倒是一个劲地鼓吹发动战争，他们希望前秦有“风尘之变”，这样他们可以趁机侵犯。苻融早已识破了这些人的险恶用心。遗憾的是，苻坚并没有看透这一点。

　　苻融虽然泣谏，但仍然动摇不了苻坚发动战争的野心。

　　苻坚后来又请教沙门释道安，想听听这位高僧的见解。

　　这个道安和尚，就是在晋孝武帝太元三年(378年)二月，苻坚的长子、尚书令苻丕统领十万大军进攻襄阳时，俘虏的“一个半人才”中的那“一个”；还有“半个”，就是指跛了腿的习凿齿。

　　说话当时，苻坚听说俘虏了东晋的习凿齿、释道安这两个人才后，心中十分高兴，命人用好的车舆将他们专门送到长安。习凿齿因腿脚走路不方便，后来被苻坚提前放回了，我的《习凿齿的汉晋“正统”观》一文曾有详细考论。

　　这里要提前说一下的是，释道安、习凿齿被俘的“襄阳战役”，晋军方面的将帅，就是本文的主角：朱序。朱序当时也被俘虏到了长安，我们将在下文详叙。

　　氐族出身的苻坚，对南方有才识学问的人很是看中，对释道安更是如此。

　　他不顾身边大臣的反对，让释道安与自己同乘法驾，即与皇帝同辇，便于同释道安交流，向释道安讨教。

　　他曾婉转地对释道安说：“朕将与公南游吴越，整六师而巡狩，谒虞陵于嶷岭，瞻禹穴于会稽，泛长江，临沧海，不亦乐乎!”

　　苻坚通过要陪同释道安到南方游山玩水的语言，隐晦间接地表达了自己要攻打东晋的想法。

　　释道安早已听出了苻坚的话外音，并且在这之前，群臣知道苻坚信任重用释道安，希望他在苻坚“欲有事于东南”即向东晋开战时，能够“为苍生致一言”，阻止苻坚的冒险举动。

　　在听了苻坚的话外之音后，释道安回答说：“陛下应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维，逍遥顺时，以适圣躬，动则鸣銮清道，止则神栖无为，端拱而北，与尧舜比隆，何为劳身于驰骑，口倦于经略，栉风沐雨，蒙尘野次乎?

　　且东南区区，地下气疠，虞舜游而不返，大禹适而弗归，何足以上劳神驾、下困苍生。《诗》云：‘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苟文德足以怀远，可不烦寸兵而坐宾百越。”

　　释道安话藏玄机，劝苻坚不要兴师动众去到东南地区打仗，可以“文德”让东晋宾服。

　　同时又提醒苻坚：东南气候潮湿，瘴气严重，就连当年的舜帝、大禹到了那里，都把命丢在那里了。

　　苻坚能听释道安的劝阻吗?

　　束有春2025年9月29日于金陵四合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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