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从姑孰回到京城建康,登上金銮殿,召集文武百官上朝,正式履行皇帝职责。

  但是,当天却出现了两件奇异现象:

  一是逆风迅激,狂风大作,把皇宫前面的旍旗仪饰等统统都给刮倒了,现场是一片狼籍,害得负责礼仪环境布置的工作人员又重新开展工作,重新布置环境。

  二是当桓玄登上御座时,御床忽然下陷,吓得群臣面无血色。幸亏大臣殷仲文急中生智,化解为“是圣德深厚,地不能载”,现场氛围才得到缓和。

  这些都是不祥之兆啊,估计桓玄自己心里也明白吧。

  永始二年即元兴三年(404年),当上皇帝的桓玄“心常不自安”,时常感到心神不宁。但既然是当上皇帝了,就得享受皇帝待遇。于是,他以皇帝的身份,追尊其父桓温为宣武皇帝,其庙称太庙,其墓称“永崇陵”,特批四十个人员编制,专门用于守护桓温陵墓。

  对家族成员及其亲信,桓玄是大肆加官进爵封赏,造金根车。这些人是游猎无度,经常以夜继昼。

  正在桓玄得意忘形之际,一股打倒桓玄、兴复晋室的势力正在暗流汹涌、一触即发。

  驻守京口(今镇江)和广陵(今扬州)的刘裕(后来成为南朝宋开国皇帝)、刘毅等开始了率领义军、斩杀桓氏及其同党、推翻桓氏伪政权、匡复司马氏政权的军事行动。镇守镇江、扬州两地的桓修和桓弘首先被义军斩杀。

  当刘裕义军到达京城蒋山(今紫金山)附近时,本来就心神不宁的桓玄皇帝竟然惊恐万状,在派桓谦等率军抵抗刘裕失败后,不听左右劝阻,决意披卦上阵,离开京城建康,向西南方向仓惶逃窜。

  几乎一天没有吃饭了,随从找来粗饭给桓玄吃,桓玄是“咽不能下”。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嗓子眼儿已经变得细嫩了,从金銮殿御座跌落下来、落荒而逃,心理落差太大,食不下咽是可以想见的。

  桓玄的儿子、太子桓昇虽年龄不大,但懂事孝顺,搂抱住桓玄,为父皇抚胸安慰。见此情景,桓玄这个不可一世的“桓楚”皇帝更是悲不自胜。想想当皇帝的瘾还没过上几天,就如丧家之犬,能不心酸落泪?

  桓玄一队人马一直逃跑到寻阳,那里是桓玄的老根据地,并且被桓玄赶走的司马德宗皇帝还软禁在那里,他要用好这张王牌。

  必须说明的是,桓玄虽然处于“播越”流离之中,一路流亡,但途中仍然以皇帝身份行事,皇帝的“起居注”没有人来写,桓玄就自己动手写。在臣下进表文字中,他不允许出现“匪宁”即平息土匪之类的措辞,把自己逃窜行为说成是“迁都”。其自欺欺人已经到了麻木无耻地步。

  刘裕虽然占领了京城建康,但不敢造次,让武陵王司马遵来“摄政”,立行台,总百官,权力交给皇族司马人家。

  他们将桓温神主牌位拿到宣阳门外焚烧,重新制作司马氏晋主牌位入太庙供奉。但是,由于国玺和司马德宗还在桓玄手中,这时国家政权的掌门人仍然还是姓桓,国号还是叫“楚”。

  刘裕义军继续追剿桓玄及其军队,双方交战,死伤无算。

  桓玄逃到寻阳后,得到江州刺史郭昶之的器用和兵力资助,又挟持晋安帝司马德宗西上至江陵。

  在江陵,桓玄署置百官,大练水军,不足一个月,就有二万兵力了,楼船和兵器都显得很强盛。但他担心威令不行,竟增加严刑峻法,滥杀无辜,结果很快又人心离异,怨声四起。

  刘裕义军逼近,江陵是呆不下去了,桓玄就挟持着晋安帝乘单舸西走。到了汉中,竟听从益州剌史毛璩弟弟、屯骑校尉毛修之的建议,糊里糊涂被诱以入蜀。

  在逃亡蜀地途中,他们被矢如雨下的追兵追杀,桓玄的两个嬖人以身体保护桓玄,身中数十箭而亡。桓玄也身中数箭,儿子桓昇帮他一支支轻轻拔去。

  正当桓玄坐在船上感到痛苦之际,只见一个军汉跳上船来,抽刀向前,面露凶色。他是要取桓玄的性命来了!这个人就是益州督护冯迁。

  桓玄见冯迁是来者不善,赶紧把头上戴的“玉导”拔下来想送给冯迁,还故作镇静地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杀天子!”

  冯迁回答:“我要杀的是天子之贼!”

  说时迟,那时快,冯迁手起刀落,将桓玄斩杀。桓玄时年36岁。他的儿子桓昇也被活捉,后送至江陵斩杀。

  桓玄自当皇帝到失败被杀,“时凡八旬”,只有80天。“桓楚”僭伪政权寿命之短,应是创下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桓玄刚入宫当皇帝时,总感觉心神不安,觉得哪儿不对劲,整个人好像被鬼神纠缠干扰一般。他曾对家人说:“恐怕我的寿命期限要到了,所以我要与时间赛跑。”谁知真的是一语成谶。

  当时也有异象出现:元兴中,衡阳地区曾出现一只母鸡变性成公鸡,80天后,公鸡的鸡冠又萎缩下去了。桓玄建立的“楚”政权势力范围包含衡阳,桓玄的皇位寿命也刚好是80天。人们认为,母鸡变公鸡的奇异现象,正是桓玄短命政权的自然预兆。

  当时民间还有童谣传唱:“长干巷,巷长干,今年杀郎君,后年斩诸桓”。

  郎君指的是司马元显,他是会稽王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道子与司马元显父子都被桓玄杀害了。而现在,当上皇帝的桓玄又被义军杀害了。凶兆符会应验了。

  桓玄被斩杀,桓玄之“桓楚”僭伪政权宣告结束,但伪尚书令、吏部尚书桓谦等人仍然聚众为桓玄举行国丧葬礼,给他上伪谥号“武悼皇帝”。

  桓玄的头颅被传到建康城后,被悬挂在大桁(即朱雀桥)上示众,百姓观者,莫不欣幸。

  义熙元年(405年)正月,被桓玄赶下台的晋安帝司马德宗重返皇帝岗位,司马氏政权又复活了。重新登上大宝的晋安帝当然要来一次大赦天下的举动,以收买人心。与此同时,大肆杀戮逆党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桓氏一门,遭殃尤烈。

  晋安帝开始仅特赦了桓氏家族的桓胤一个人,后又因图谋造反,桓胤被刘裕义军斩杀,并诛其家属。

  桓谦逃亡到后秦,还没站稳脚跟,就又逃跑到蜀地,最后亦因图谋造反,被荆州刺史刘道规斩杀。

  至此,“桓氏遂灭”。桓玄80天的皇帝梦,最终换来的是满门满族罹难灭绝之灾。

  历史是不支持野心家阴谋家的,也不支持叛逆者,僭伪政权终将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人间正道是永恒的。

  经过“桓玄之乱”折腾后的司马氏东晋政权,也到了日薄西山地步。那位打败桓玄的义军首领刘裕,最后竟成了埋葬东晋王朝的真正掘墓人。

  时隔15年后的公元420年,刘裕推翻了司马氏晋王朝,建立了属于他的新政权“宋”。在南京这片土地上,历史开启了与北朝相对峙的“南朝”时期。(本篇连载完。内容主要摘自束有春著《七朝古都南京》一书)

  束有春2025年8月18日于金陵四合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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