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当初在确定南京是几朝古都时,大费周章地用两句话来表达:“南京是六朝古都、十朝都会”。这种表达,既冗长又累赘,看似周全,实则两误,并且是一个地地道道、彻头彻尾的伪命题。
我们先说说这句话中的“六朝”——名词与数量词不可混淆
前文已知,“六朝”是一个特定历史时空所指,专指隋唐以前在南京这座城市建立的六个政权。从语言学角度来审视,这里存在着“名词”与“数量词”的重大区别,通俗地讲,这里存在着“脑筋急转弯”问题,我们必须思维敏捷,擦亮眼睛,十分谨慎小心地予以辨别。
许嵩在《建康实录•序》中提出“六朝”概念时,这里的“六朝”是一个数量词,是掰着指头数出来的,并且,许嵩在提出“六朝”概念时,并没有“古都”这个概念,换言之,许嵩所在的唐代,虽有“六朝”(“六代”)出现,但并没有表明,是将建康城(南京)确定为六朝古都了。
唐代及其以后的人们在使用“六朝”这个概念过程中,已经将当初的数量词蜕变为名词了,是对历史上的南京那个特定的历史时空所指,唐诗宋词及后人的诗词歌赋中出现的“六朝”,都是已经作为名词来使用。
如唐代诗人韦庄的《台城》:“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唐代诗人刘禹锡的《台城》:“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
唐代诗人杜枚的《题宣州开元寺水阁阁下宛溪夹溪居人》:“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惆怅无日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等等。
这些古典诗词里出现的“六朝”,不仅已经是作为一个逻辑学上的“集合概念”,更是当成语言学上的“名词”来使用了。
时至今日,当人们在讲“六朝文学”“六朝文物”“六朝考古”“六朝风采”“六朝历史”时,无不是将“六朝”视为是一个名词在使用。
“六朝”经历了一个由最初的数量词到名词的华丽词性转变,语词的词性发生变化,是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中常有的事,稍具常识的人都不难理解。
在我们研究思考“六朝”过程中,有两个词必须注意区分——
“古都”与“故都”
“古都”表历史时间,“故都”表地点处所。对于南京这座城市,历史上有多个政权在此定都,是那个政权的“故都”所在地,是那个政权的都城所在地。我们可以说“南京是六朝都城所在地”“南京是明朝都城所在地”,等等,也可以说“六朝都城南京”“明朝都城南京”,这里的“六朝”或“明朝”是一个名词,“都城”也是一个名词,它们虽以“复合词”形式来呈现,但语词的重心仍然是在“都城”上,“六朝”或“明朝”是用于修饰限定“都城”的。
我们更可以大声地说——“南京是六朝故都”“南京是明朝故都”。因为这里只是强调了两者之间的时空关系,表达的是“南京是六朝原来的都城所在地”“南京是明朝原来的都城所在地”的含义。依此类推,我们也可以将南唐“国”与南京的关系、太平天国与南京的关系、中华民国与南京的关系,都可以表述为南京是这几个政权的“故都”,是这几个政权的原来都城所在地。这在逻辑学、语言学和历史学上都是十分完美、没有任何瑕疵的表达。
但是啊但是,当我们在回答南京是几朝古都的数字提问时,回答人们的共同关切时,如果因为历史上有一个“六朝”存在,就用“南京是六朝古都”来表述,貌似公允,实则大谬。因为这里的“六朝”词性,又由名词变回到当年许嵩统计使用的数量词上了,语句的重心又已经转移到了朝代的数量上,误导人们以为,在南京定都的,就只有六个朝代。
现代人经常搞“脑筋急转弯”游戏,我们在回答南京是几朝古都的问题上,也存在着“脑筋急转弯”式的设问。
我们如果将历史上已经词性改变了的名词“六朝”,在一千多年后,又不假思索地直接拿过来,变成回答南京是几朝都城的数量词,这如同是在“脑筋急转弯”时,被不知不觉地“顺溜”了一下,将此“六朝”混淆为彼“六朝”了,将名词“六朝”混淆为数量词“六朝”了,从而产生严重的误判,非常遗憾地答错了。
将“南京是六朝故都”说成“南京是六朝古都”,一“古”一“故”,词义天壤之别;名词“六朝”与数量词“六朝”,风马牛不相及。从语言学、逻辑学上来讲,称“南京是六朝古都”,又是犯了偷换概念、移花接木的常识性错误。
殊不知,这种误判误导,如同施了“障眼法”,很容易把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带到沟里去。
我们必须注意“六朝”词性的变化,不能因为一个“六”字的存在,就把数量词与名词混为一谈。(未完待续)
(摘自束有春著《七朝古都南京》,广陵书社出版社2024年2月第1版,2024年8月第2版)



束有春2025年4月19日于金陵四合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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