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与蝴蝶——张厚生

　　张厚生，江苏盐城人，1968年生，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诗人、学者、教授。曾系北京一所高校教师，校报主编，文学院副院长。北京大学青年作家班辅导老师。香山国学院院长。《中国诗词》主编。作品多见《基督教思想评论》《诗刊》《星星》《扬子江》《诗歌月刊》等。出版诗集《风》《大海与蝴蝶》等。编写教材《女性学》等。三部长诗，抒情诗1000多页，哲学笔记70多万字。致力于哲学与神学的研究。大诗主义践行者。诗战18军成员。常居北京与盐城。

　　《大海与蝴蝶》

　　一

　　星月朗朗 时间的马

　　天庭梨花千枝万树

　　瑶池的新娘片片月光

　　新娘的星宇，粒粒星的新娘

　　月亮的白，雪花的白

　　白的月亮白的雪花

　　不再白的月亮白的雪花

　　没有很白蝴蝶很白

　　从前的你，将来的你

　　浪花每一次重新开始声声呼吸里

　　哗哗地分解 哗哗地生成

　　永生之梦花 天女散花

　　记起了这花忘怀了那花

　　蝴蝶的花海 白雪的花海

　　春的风吹过 秋的风吹过

　　群山巍峨，簇拥着海上花朵

　　我们静静成长，我们静静死亡

　　蝴蝶的振翅，大海的涛涌

　　这一个个涌没，这一个个涌入

　　蜃景浪花蜃景琴弦奏起的风——

　　这一片森林静静地刮起了大风

　　缓缓的云 滚滚的云 已如弦歌已不在

　　二

　　我的心追逐着潮汐从天而降

　　蝴蝶依绕着花朵迢迢相望

　　流过的风流过的汹涌荒远的浪花

　　苍穹在上肃穆凝望，海上花潮落潮涨

　　每一次浪飞中满怀着命运滔影

　　谁每一次绽放都渴望开遍金色麦穗的海洋

　　黑白的海洋黑白的蝶飞

　　到处黑白的海洋黑白的蝶飞

　　多少岁月黑白的海洋黑白的蝶飞

　　鸟的欢声 飞过无数的 逐水而居的屋檐

　　海的波涛犹如书籍，一一展放的花瓣

　　回望永远熟悉的面孔上，依然堆满了笑容

　　双眼却是沉郁 大河涛涛而流

　　一面被岁月带走 永坠地平之线

　　一面带着旧梦之神 张望光的奔流

　　我们在哪里舞蹈?在哪里的粲然一笑?

　　而歌声悄然而来，就像神秘歌咏飘然

　　如风?啊，大海犹自涌动

　　就像蝴蝶犹自起舞

　　谁能飞扬得欢快，比过去

　　也比未来更远?事物的云纷纷去散

　　浪花的呼唤还在，还在太阳、月亮之间

　　就像神话的嫦娥犹在，阿波罗的神谕犹在呵

　　叶的唤语在于聆听；如同思想

　　对于荒原风声不息；如同祈祷

　　对于灵柩回声不止。啊，幽暗斑斓道丛

　　金黄如海宽广，她上面蝴蝶永远升起而

　　歌唱；那生生不停河边流影涌来

　　那一阵阵永吹的芦笛飘飘扬扬

　　一方水土一方水土泪痕新飞回的云?

　　在其里生与死 升与沉 福与殃

　　呵，一次金菊 一个村庄 一泓清流

　　一沙与沫 一无尽的花 一闪电

　　三

　　又是一阵蝴蝶翩跹，花层层发芽

　　于是生降临。人间微笑歌声传遍

　　翠木草青 鹰与牛 浪涛与琴弦

　　丛山的脚下停留河道的臂弯匆去

　　在大水已至的两岸不辨牛马之处

　　苍穹大地间只有一个风呼啸吹来

　　想起心之忧矣的柏舟与河水飘流

　　故园的钟鼓与烂漫卿云兮停留

　　无限热爱黎明到黄昏的花枝下

　　我们停车，感受大地母亲南风吹拂的爱意

　　在哭泣的背后，永远怀念笑容

　　孤独之神注视下流泪的脸，流泪的眼

　　自从爱琴海上刀戈无限地瓦解，纷纷

　　众神，在庙宇之上，扬起白帆

　　疲惫大地上飘浮着海的浪姿

　　夜已降临，英雄只聚会在夕角群山

　　这归去的 无数稀疏的星粒 遥望

　　繁星满天一切已像梦的露水遗忘?

　　啊，蝴蝶的梦寐蝴蝶的蹁跹

　　风在吹拂 蝶在翻舞 天空远去

　　潮音何时安卧 光影何与雪无涉

　　暮的烟苍凉 暮如何敞亮

　　蝴蝶，招摇的蝴蝶，她倾听的羽翼

　　且近还远，高高云霞下连绵不息

　　天使的长歌恍在，星辰照耀着大地

　　朝霞诸物峰巅上冉冉升起

　　深秋田亩聚满了谷梁、鸟群，她的安祥

　　饕餮出世世代代夜的鲜红雾障

　　绵绵的蝶之翼和海之波呵

　　谁已寂静从盈盈的目光到杳杳的穹苍

　　四

　　这莽莽山原上海鸥在花丛中翻飞

　　朝霞缭绕的惊涛之岸，千重浪

　　我冥心静听着蝴蝶戏嬉的阳光

　　一种自由的精神忘情在深远湛蓝

　　为什么永恒之梦这样难以体认

　　谁默默无闻地奔行于囚笼的中央

　　径去的道途日出已作日落已息

　　风的手，雪花的手，星星的手

　　为何，像风一样停驻酒池旁

　　而“黑夜降临，钟声吟诵”

　　远的浪瓣澎湃，远的浪潮滚滚

　　黄昏将来临，幽暗、身边、他方

　　从尼罗河到耶路撒冷再到阿尔卑斯林峰

　　走过，就像没有走过一样!水的泡沫抛去

　　它抛来，谁言说不可言说的虚无 谁穿越深渊

　　你啊，永远地拒绝寒冷的火焰 幻灭的火焰

　　在一天天太阳的飞翔下 群鸟嘶鸣

　　在凭临的汪洋大海上 浪花高举

　　在最后鲜血殷红的中途 最后的雪花

　　蝶儿飞来飞去 她那么地 撒下爱情

　　与浪花居 她是诗人 轻轻吟唱

　　残花断垣旁 残章 不残歌声

　　五

　　啊，言语是我们?海浪永不平息。起风的

　　黄昏，渴望 叹息 喑哑响彻远方。地久

　　天长……寒冬……草野……茫茫……

　　留不住草木苍苍。啊，寂静、马

　　青草不绝的芳香。在通往神秘天光的

　　峡谷 深谷间 落英 缤生

　　想像如此芬芳。嘤嘤的蝴蝶呵。

　　春的清晨 月的海上 谁想到了

　　浪花的宝藏 白云的宝藏

　　谁轻叩到母亲曾推的柴门 宝藏的宝藏

　　谁想到灵魂深处星空 星澄明的宝藏隐蔽的宝藏

　　谁不禁泪流……星光不灭的灯盏?

　　在这必经的路径，大风又起

　　从荒芜至荒芜 青草蝶影 归者去归者来

　　每一步匆行，每一步急离

　　只是不能一如当年

　　只是 想抱头痛哭 已经不能

　　吞吐一切的荒原 无边的平静

　　爱人吃田间的菜蔬 乳房丰盈

　　黑夜蹲伏在她们的腹部 黑夜如此喘动

　　海也一样无穷地浪花 无穷地喘息

　　美丽的阳光啊 照耀野心 透过波浪

　　莱茵河的黄金 尖箭一样的黄金啊

　　伤你头 伤你的脚眼 你满面泪痕

　　千百年来 酒与人类与光阴一起奔流

　　我们围着石头 粮食比血温暖

　　我们困惑 我们疯狂 悲情风暴比雪晶莹

　　不幸的诗人啊尘世间飘荡 低低地怒吼

　　忠诚而悲伤的诗人啊 以劈开之死 想说出光是什么意思——

　　天空在天空的上面 召唤的背后还是召唤

　　在空虚走遍大地之后的黎明 成长的声音还在

　　六

　　已经是枝叶芜杂蔓延四野

　　已经是十字的荒径蜿流尘烟

　　已经是群山湍流夹持的沙石冲刷

　　已经是闪电霍霍划过大海的胸膛

　　一瞬息的浪惊潮暗的岸崖边

　　悲剧女神死水微澜的尽头裙彩闪耀

　　林中许多路林中许多路

　　倏忽而过云烟下 诸物各奔前程

　　每一步踉跄，重复着多么“自欺”的计较

　　难舍的“自我”之歌 瞬息已到分手的尽头

　　看来仿佛如此而已的日出日落

　　如此陌生。朝霞已逝 暮色蓬飞萍踪

　　一次次醒来 永远是早晨

　　少年之欢影如今安在?

　　林木倒下的路之旁 谁不顺势而下?

　　蓊郁林木 谁命名道的途?大风吹过

　　啊，通向何处林中之路 谁半途而废?

　　古老的祭祀上谁要肃肃遥望?

　　在无边雪花中是谁微笑如常?

　　空荡荡雪花中是谁高歌而泪下

　　在阴寒飘雪孤寂里是谁已不在炉火旁

　　再眺望河流上 大雨 濛濛

　　一个人的时候 伞上的 帘声珠动

　　眼前的急急的弹林 脚下的缓缓的泥流

　　四边杂鼓 蓦然倾听 海涛声声是回响

　　那雨下过 一切消失 光复照亮

　　啊，登澄明之岗，今只有你、花

　　七

　　我望着这一片栖息之地 久久不言

　　黎明 想起在海一方 恒河上永远的村落

　　安睡万年的树 长发下的乳液 太阳的雨

　　磷火飘过 风暴羊群 同一的峡谷

　　啊，众人都在莺飞蝶舞中欢唱生活

　　那些葬入墓穴的人们把手伸进大地

　　相逢在马下，还是不久已被遗忘

　　在那动人的蒙古包，还是楚楚的园林旁

　　闻见酒香还有女人的身躯在家园上

　　山峦 马车 麦田与瓦肆 缙带 天涯

　　漫山遍野云海 屋檐连绵 衣裙翻飞

　　无数的诗人最后只为一种美安然入睡

　　如今生的潮流流过他乡河畔的新娘

　　新娘如牛羊相拥在河坡上

　　在这已无激流，埋葬过祖先和蝶儿的土地上

　　忙碌的众音 干瘪的稻草 电子的飞鸢

　　浮雕的脸上 直面而来 闪睒窥视打量

　　一生如一日的抛流中 肠胃连接楼群 呼喊起伏

　　月光经历已多，幽深的大海

　　幽深的蝴蝶经历已多，秋野落叶纷飞

　　海上海鸥徊徨 莽原蝶影依依

　　鸟儿浸没广袤宁静秋光中

　　还有大地 树 庙檐上暮重

　　年年花发。敞开的是死，没有敞开的是生

　　上苍 的琴声?尘世的双手离你

　　有多远?蝶花回望蝶花和她的旧影……云霞舞?

　　梦不仅是梦?蝴蝶不仅是蝴蝶?

　　风再吹，风再吹，云霞舞?

　　谁隐没了在这里

　　将不再隐没在这里这云霞舞

　　一个人沿着海平线经受荒凉

　　一个人倾心化蝶久久神伤

　　夜空下 天窗已流动看不见的泪

　　补天 补天 补天 人头滚过青天

　　血色雷电 落日闭目山顶 四射轰传

　　不关心人类的人类琼楼 罗裙血色鲜红发亮

　　八

　　云与烟 风与浪之间 岩石峥嵘

　　谁将要返回?寂寥旷野上云喊声一片

　　大水掩没了青草，也掩没了树丛

　　风如此卓厉，蝴蝶如何饮泣?

　　大地黑夜谁怀念雨?

　　白茫茫海上如何走向崇高与平静?

　　无垠、大海、蔚蓝、空旷

　　天边落日多么安宁，谁听到了风之桅杆上

　　神圣之音?

　　群星降临

　　群星她降临

　　而你羁留 踟蹰 张望

　　蝶翼潮汐 涌出不息

　　我的力量，我的诗歌，我的拯救之海

　　你什么都不是?你是什么呢?——

　　喧哗 缄默 动荡 沧桑 海已平

　　在看过无数风暴真理后 已什么都不清楚

　　九

　　大海 我坐在你的身边 云在高空呼喊

　　我坐在你身边 已不在人的中间

　　一百年一千年 听不见琴声

　　浪花就这样滚去滚来 岩石冰凉

　　时而有鸟惊恐地嘎嘎飞过

　　斯芬克斯露一下存在面容，海上迷雾升

　　夜 一盏一盏灯火打亮 日日年年

　　那边是桥 那边是远方 那边是山中之路

　　从夜的深处散发出的光辉照亮了自己的影

　　夜消失 夜如此沉静 夜天堂的脚凳

　　蝴蝶随风蝴蝶之梦随风蝴蝶的梦中梦

　　向空中飘升

　　桃花夭夭。星辰如故。

　　一只鸟 飞过珠穆朗玛 飞过了云的天堂

　　孤独地歌旷远地歌

　　将来自遥远，又将归诸遥远

　　谁曾将洁白的白安置在云的云中

　　十

　　一个黄昏、又一个黄昏

　　无比平静的海面上 战马机警

　　一切风暴将进行 一切命运将上演

　　谁忘记了谦卑者朝圣的永恒长路

　　雪峰伫立，湍急水花

　　谁的歌声从九天的树上落下

　　余辉苍黄土岗

　　云彩 麦田 流逝的麦声

　　麦声喘息 麦声哑默 麦声风寒

　　想做一个幸福的麦草 欢快的麦草

　　往世的蝴蝶，来生的蝴蝶

　　她在鸟 野花 流水间啊

　　一个寒冬到一个寒冬……她走过了寒冬

　　谁不走过寒冬?

　　一朵云在山中，就不能在山外

　　一朵云从黄昏到黎明要多久

　　十一

　　海上已雾起迷濛 大浪可怖

　　孤立的船头 渐渐而来的云团

　　天空已打扫得干净 风鼓动着浪花的翅膀

　　飞来 无声地飞来 雪白地飞来

　　翅膀 已 黑

　　海上 已 雾起迷濛

　　巍峨瑶台 在空中；云中

　　漫漫天光下 纯澈的 海

　　飘渺孤帆 若隐 若显

　　一阵云 掠过了 云

　　孤桨 消逝 夜中

　　啊，云仿佛一睹天颜却有踌躇垂怜

　　啊，蝴蝶自语太深飞舞的雪把雪覆盖

　　草木的欢乐，却如此实在

　　飞舞的雪的精灵呵——你已把雪

　　掩埋；也已把雪的后裔掩埋

　　沉寂 银灰 谓予荒野

　　荒野、心

　　十二

　　黑暗无光的 森林。狮子与豹

　　的城。大海 乌云 翻滚

　　雪的花、将落下雪的花

　　塞壬、歌声，歌声荒芜悲伤?

　　沉默的血 血飘动的雨 血深厚如土?

　　掐断了自己的歌喉?

　　偶然相逢的 云?

　　云的漂泊……云啊要像鹰飞去

　　云一样的诗篇，无限热爱的云的诗篇

　　云迹之你 云迹之你 神奇呵“无的有”

　　云朵因“云自云”而成为云而成为云海

　　——又一个声音，慢慢地走向

　　惊涛骇浪。海鸥的茫然的云中叫声。

　　日复一日平静

　　黑暗中人群越来越近

　　云朵越来越紧。

　　就这样消失就这样闪动。

　　——伟大的声音云中的微笑?

　　大地上生始 生与死分离?

　　大地上罪始 云踪蛇影没有云踪蛇影?

　　大地上道丛始 荒野静寂荒草静寂啊?

　　每一朵云，她就在那儿，在空中?

　　十三

　　云，经过了风……星，经过了夜

　　从不曾回来，它永远地回来?

　　噢，狗 在睡觉 火在燃烧

　　谁 走过了像那云 不是向虚空、天

　　就是向这地、地的狱。云轻就云淡 傍花就花随

　　蛙的鸣一唧 弯的水草深

　　英雄开始降临。最初的日月 最动人的谣歌。

　　金子的锋芒。神秘的声音亲人的声音星光的声音。

　　深谷、深谷回鸣。 将失之烟霞呀

　　但年年烟霞呀。 诗人荷马弦唱他唱刀风箭雨

　　他唱从海上归去 史诗不是史她是诗

　　英雄不是路途他是岸 蝴蝶不是蝴蝶是蝴蝶花

　　诗人歌唱天的目光下花已经平芜

　　横流不再泅渡。他唱一朵浪花 一朵浪花 滚滚

　　他唱黑夜是为黑夜作证滚滚而来 连绵不断的

　　熙攘 恸哭 惊雨

　　持久不断的风暴又持久不断的雷霆

　　他唱万里之雪，雪之花，雪的花

　　十四

　　——啊，葵花悄然开放，金色的葵花太阳

　　太阳的霓裳。而蝶舞遗忘了太阳?

　　蝶俑迷失于蝶迷失于花?

　　黑暗的栩舞，流逝的栩舞，虚度的栩舞

　　黑暗的潮声，席卷的潮声，空阔的潮声

　　默的星海谁是最神圣的荣光?

　　啊，天涯有客!诗人放声悲唱

　　而霜花已远，寒冬长临

　　无比寂寥烟浪。一切虽充满了你的福音

　　而在云涌的纷拢中

　　谁听到了你的汛息

　　在诗人走后的深秋

　　十五

　　山峰默立。一轮夕阳再

　　漫步于蝴蝶、大海

　　野火、野火丛，多么明亮

　　一个蝴蝶 一个个蝴蝶明亮

　　太阳将欢舞 大地将欢舞啊

　　她的舞姿飘逸，风吹云飞舞

　　父亲 在这岩石、海洋、蝴蝶、草花上

　　你在这里。云吹拂，你在这里

　　鸟儿轻轻飞旋。日月 起身而来

　　起身而去。你在这里。

　　一朵朵云平静，你在这里。

　　高处的云 想说出又说不出什么 风。

　　十六

　　父亲 必须每天活着。就像草与马

　　在这和缓的阳光下

　　一切皆流

　　但云，一层层裹藏 一缕缕缭绕

　　云已忘掉了一切，你

　　疏忽的背后，满天鲜红的落霞

　　父亲 我看到了你远去的笑容 夕阳

　　下。田野、河流上诗的蒸腾

　　从田亩上回来的时候 菊花妩媚 寂静

　　晚色 树 意味深长

　　夜缓缓明亮 月已上升

　　一切诸音，还在风中，也还在空中?

　　父亲 日暮、云不谓途暮

　　云朵太高，太远，也不谓途远

　　荒凉的 昏暗的 旷野荒凉昏暗啊

　　开满了鲜花开满了月光啊

　　十七

　　父亲 黎明总是来临 并以你的手抚摸

　　这明媚蝴蝶 明媚春天?

　　父亲 请让诗人也返回 与那蝴蝶一道

　　也请让人类响起一片诗的唤音?

　　并请 风 吹过自古以来大海潮音

　　啊，诗人

　　满天 星辰 被敬之为神?

　　父亲 我是这一片荒野耕耦者呀?

　　汗流泪流满面并以汗流泪流掩面吗?

　　黑的云块与身俱来 滚滚地向前?

　　一次，一次 ，它的孤影翻飞回旋?

　　翻飞，尘土：翻飞，尘土

　　父亲，云起了，看不到了呀天空云彩面容?

　　父亲 还将在这凉风的树下重逢?

　　在原本没有的月色中不再第二次望月?

　　啊，月明高悬；云朵白那么白

　　大地也白了……埋得这样白雪花白芦花白呵

　　我将不得不骨骼寒光剑影凄伤

　　父亲 太阳的梦是蝴蝶之梦?面对比太阳

　　更高的内涵 我想起刑场 深厚厚的城墙

　　及背后的虚影……圣经和神曲也不能光辉

　　照四方……在道不远道而诸物远道的呜呜

　　回鸣中……谁想以月为光、以明为光啊?

　　十八

　　马以马鸣 静的马鸣 响鸣

　　你 不在的 原野；白茫茫

　　没有白茫茫?云长成云朵

　　一朵花长成一朵朵花那么远

　　远方到更远的远方我到远的我

　　噢，黎明下云又摇动你的触摸

　　春和日丽 暴雨雷霆

　　朝霞鸟鸣 地阔山长

　　于所有事物里轮廓隐藏，月无止境

　　月飘荡……月叹息着拍打着翅膀……

　　一个月亮到一个月亮

　　太多太多月色照流光

　　谁埋葬了一棵雪粒在月下

　　而裙裳暗黄，裙裳无比暗黄

　　谁，静止的月牙，扭头而去

　　在蝴蝶到过未曾到过的月之舞中

　　月将不再飞舞月要在亲人旁

　　蝴蝶 肃静的蝴蝶 幽香的蝴蝶

　　她低回婉转 要抵达这里?

　　而一夜北风、一夜北风下

　　杂草、寒风间蝴蝶蝴蝶她独舞

　　谁能把孤独的根通向大地深处的

　　一位至高无上的朋友已化蝴蝶花

　　十九

　　蝴蝶她也会是一战土?

　　她也将没入潮暗涛惊汹涌?

　　而所有的蝴蝶也将久久地不愿幽鸣?

　　二十

　　谁倾听到云之声?云之无声?

　　—-声音还在?

　　无数独自沉默的肝胆 无法不独自前行

　　——你是谁?

　　此时秋已来临 无法回答的树后天空很高

　　鸟儿飞旋

　　江之终将海之始?夜之影将昼之时?

　　夜幕下一道闪光现

　　只大风飘过啊，你说

　　亲身要经历的是生活 亲身将经历着存在

　　——母亲啊母亲 面前无数的路都可以走吗?

　　飘扬的云 飘扬的云在空中

　　一次次撕裂的云，将没有撕裂的云?

　　可以走所有的路 只要走只能在一条 是吗?

　　花瓣放 看只能看看到的一次 是吗?

　　就像意识 你意识你 你意识你意识 是吗?

　　母亲啊母亲 我看到了 沉醉的海流

　　你的目光 你走后 古老的天空

　　雪只在雪中 同一的雪只在雪中

　　来来去去 来来去去潮汐只是潮汐

　　雪与雪的合唱，你看雪与雪的合唱?

　　白昼在昼就不在夜，夜在夜就不在昼呀?

　　二十一

　　就像海神波塞冬的滔滔巨浪

　　悄然走过了月光的走廊；就像我们

　　如今还在这里谈笑，有人

　　已走过风暴。青草的马孤单的马

　　走过山岩与茹毛 青铜与骑士 车轮与衣裙

　　远方海鸥云集，远方还在这里生与老

　　梦的海水 黎明这里升起

　　鸟儿 霞光 这里逡巡天庭

　　而爱做梦的鹰，眼光闪在青云上

　　而爱做梦的鹰，翅翼旋在白日中

　　大海 无数的蟹儿 过去的在何方?

　　二十二

　　从虚空至虚空……青草青葱

　　转向枯黄；风悲伤时 又转向歌唱

　　这波浪 落叶 浮云随时飞落……啊，谁

　　能像清风喜悦?一阵鹰群

　　一个人雪野上 一个人雪野上

　　大海 永远走进而走不进你啊

　　就像永远走进而走不进存在

　　是谁从身边走过无声?是谁大雪无痕?

　　是谁的爱像一条银河在星光间流动?

　　大海 荒原 蝶影 草花……遥远的像音

　　云永运飘拂 相似的云迹 相望

　　云海的深处 匆匆的步影

　　而云之下谁这样欢呼 无动于衷

　　云朵在其奥秘里运行，人有时无法找到

　　自己的法则……山峰背后的青冥

　　二十三

　　回到昆仑山下 牛羊马匹蕃息

　　野花留给爱人 我醉行于山中

　　在寂静的无物风口 眺望远方神秘兄弟

　　一起走过万里无疆的深秋岁月

　　在别人欢看采芙蓉的天涯

　　深爱常驻万物的虚空 随缘生灭

　　大雨已经滂沱 水坑 漩涡 激流

　　曾经山清水秀，红黄花儿开遍的原野

　　孤坟 诗人的孤坟 客死他乡的孤坟

　　无数孤坟 雪落的孤坟 单一的孤坟

　　寂静的白日，在海风下起涌起伏

　　基督的孤坟，也被白雾层层隐没?

　　二十四

　　海将永不会停下步伐

　　雨与雨同行，也与死的雨同生

　　江河忠诚，浪花都在它的怀中

　　海深不可测的海，天何等高的天啊

　　从来是，海在海花在我在故我在

　　与蝴蝶重逢 没有古今

　　归来吧 明净的秋

　　凤凰台上 落叶乔木

　　在你仍然生命的原野上

　　二十五

　　今天 看见了海呼啸而来

　　全天下树分裂 飘摇 倾斜

　　五月 越来越人性的 红唇酒气之舞

　　听到雎鸠的愤怒了吗 我已没有愤怒

　　天空没有愤怒 寒冬没有愤怒 海已远去

　　午夜。大雪。纷纷。

　　我想寻找温暖 深夜可以写作的温暖

　　沿着鸟飞过的森林 殿庙 牧野

　　沿着 审判我们 怀念我们的子子孙孙

　　此时，一道闪电 天地其实清晰无比

　　二十六

　　亲爱的朋友 要重新临面这这这一轮水火

　　豹纹闯入了寺院 廊柱雨沙汰干

　　坚岩被坚岩包裹 朱红在其中朱红在其下

　　黑厚厚云退去又涌上。啊，枝木折断是裂断

　　这云开了的云朵云不开了的云朵

　　小桥风满袖 身外、云、度外

　　谁与风一道伤悲?伤悲吹动漫天云

　　不能凝然而不动，也不能冉冉而上升

　　而大海永生呼吸 云蒸、霞蔚

　　在云朵足迹阔别的江河湖海中

　　温暖的水来自天上!而急流、险滩、野花

　　这样跋涉 告别 重逢，你啊

　　到处是上苍光芒!高山高山之间

　　铭刻着白云的荡漾……而在朝阳的

　　青草坡上，她安祥 摇曳 生长

　　谁理解比死亡更可怕 云之黑 和云自由

　　梨花下梨花飞舞 而飞舞的翼飘落

　　浩渺太远烟波太远 远方远的潮的声

　　二十七

　　无言的雪。无言的蝴蝶。无言的大海。

　　这无言又无言无法不无言又无言雪下

　　谁走遍了大地?谁把栏杆拍遍?

　　无人会 登临意……而云，非云，是云

　　云的海深处 云归于此又不归于此

　　云言于所有 云言于它言语 云言无所不有

　　——在流光疏忽之鸟鸣 青草 晨光中

　　都有一种深深的感情、光与之相绕

　　——当海鸥的长鸣从浪花、云中回来

　　蝴蝶的轻风吹过了大海离离的浪潮

　　——一个伟大的海洋，它的伟大与伟大相关

　　它的大海与蝴蝶相连相随……

　　二十八

　　雪 纷纷 下着；雪纷纷下着

　　谁在这雪的黄昏里与夕照同行?

　　总想起袒露永恒的岩石形象

　　大海上云朵，与大海在一起

　　最令人怀念的蝶影与蝶影一起

　　当大海与蝴蝶仍然翩飞着远去

　　当涛鸣与细语仍然欢喜着飞来

　　谁在大海的月色下梦见了大海?

　　有多少雪之天空掩埋了雪的鸟群?

　　掩埋了鸟、迁徙，无有鸟、迁徙?

　　——而诗人将不倦地颂歌向神圣?

　　——深深的夜 夜的奥秘、神圣?

　　虚空的夜，没有虚空，虚空只是神圣?

　　二十九

　　从未隐蔽的将一直隐蔽

　　对于不再，将如何歌唱它在

　　白天的天 夜晚的夜 海上的海

　　这神秘的神秘，神秘的花，神秘的花朵

　　如果阙诸万物，就阙诸神秘

　　月光，月光的影，如何能阙诸月亮

　　诸物太久……谁还能梦到一只神秘的大鸟

　　她月下跳舞，迎风而舞

　　看不见大海魂柩，谁又将永见之

　　更远的，一支凌霜花朵谁永见之

　　所见的只是凄美的月光

　　所见的是不得不永恒的月光

　　啊，年复一年 谁点亮万千灯盏

　　久久不言……花儿 星辰 不言

　　谁将倾听到海上群星移动群芳争艳

　　静默的海，无谓之静默的海，谓之静默的海

　　三十

　　静默的蝴蝶，无谓之静默的蝴蝶?

　　谁的镜子闪耀?谁的涧流种植星的花草?

　　清晨 举目眺望 谁的火花挽留了星闪?

　　啊，诸物不能随心愿向往她已心愿已往

　　这原本不在的海上一直在的海上

　　久远荒芜，荒芜的蝴蝶荒芜的花

　　三十一

　　空荡荡海湾鸟飞 渐临 离去

　　悲伤的雪 大雪一场大雪一场

　　不如鸟儿，从未寻找过鸟儿

　　蔚蓝天幕下鸟儿远离

　　——一朵花不知道，她在荒原，还是在窗下

　　唯一的花，微风永恒吹拂，蝴蝶热爱波浪

　　这花的气息，还是无穷惊讶

　　她随时期待着，蝴蝶英灵重返天堂海上

　　看不见群峰涧流，马鸣啸啸

　　看不见星辰浸没在神秘海流

　　如何去太平洋 去北冰洋 去大西洋

　　下一个世纪下一个星球下一个时光

　　三十二

　　走过而走不过的大海浪花

　　光芒葵花，一日从天而降

　　谁能有超越诸物与时光的豪情

　　无数天堑，阻碍着蝴蝶的天堂

　　谁喜悦寂梦，谁就能到达赞美之峰

　　夜宇下诸物至太阳的飞羽光芒

　　噢，彤云密布，水泉干渴

　　这生长荒草生长荒沙的空地上

　　那假借风的风霜熊熊焚烧火焰飞飏

　　死去前死去的暴风呵 竖起 倒下

　　而晚晖的金色辉腾着金黄

　　而金黄回鸣在天穹深渊回荡

　　三十三

　　时而有鸟从天空飞过 人、道路

　　从山中蜿蜒而出 有人走向你

　　队伍欢送你 风吹动你的头发

　　现在宛如过去……在乡野在陋巷

　　在动物在老农身上 看到了政治、目光

　　社与稷存在的公理是由人流而非诗篇构成

　　黎明啊 响起了枪声。高山的积雪

　　滑落。“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最无事的无悲的无上演 从黄帝之陵

　　雨果说：当心吹捧民众或王座的政客

　　谁高举大火 熊熊燃烧 谁莫名其妙

　　这是你的河流 诸河流离开河道很远

　　三十四

　　飘没之物要飘在万物之中又飘

　　在之外……虚空茫无蝴蝶无声

　　和煦阳光撒满了大地孩子们大笑朗朗

　　晴明天空白云飘拂，白云将永远神秘……

　　云 之后还是云；空 之后还是空

　　春、秋、原野、风起、接着是雪……

　　三十五

　　不要叫醒我所爱的等他自己醒来

　　海棠花已盛放星海下

　　一道光闪在空域是空，闪在时刻是黎明

　　下一时刻仍是月光，月光断了是黎明

　　云霞缭绕但我不能将大海紧抱

　　我将告别的时候，我再临之时

　　时间是不予添加也不予删去的时刻

　　它所再来之时是它一直在的时刻

　　闪亮晨星蓝宝石镶嵌于海空

　　一道清澈的溪水、鸟鸣、结果子的树

　　它们与我并不无二流金溅玉的花

　　从不到来也从不前去我说我在这里

　　在梦中梦见的金色之城

　　在后来的时刻不再见到的金色之城

　　开满刺的玫瑰我把它摘下来

　　想献给你但最终献给了我自己

　　妖艳的玫瑰花在神圣之途被我遗忘

　　神圣的玫瑰花它在窄径默默地朝圣

　　将闪亮的晨星永恒地切近它的时空

　　黎明准时收看仍是望向因果的消息

　　我从不能将爱的花高高地举在头顶

　　一朵云在空中荡漾与蝴蝶一起轻扬

　　一生一世饱含泪花的光辫闪电般亮

　　这浪花也是蝶的青辫一望无尽流荡

　　三十六

　　已不在，已不在，母亲

　　欢乐飞扬翅膀 悲伤沉潜心头

　　漫漫荒原鲜花开遍

　　洪水之后还是洪水，蝴蝶之间还是蝴蝶

　　一只神秘的鹰飞行，它的嘤语

　　它的羽下。歌声存。它述说着这些

　　啊，诗人，永为!诗人星花下喜泣而过

　　他为全地而祷告?谁传颂着你的回音

　　深深地考察自己，将永远归向主你?

　　三十七

　　谁在那或此或彼的阡陌上 蓝草缤纷

　　谁止不住地风中摇曳生姿 难舍难分

　　从外面传来的过客之声 山谷传音

　　谁知道永恒的风 吹过了过去多少纷争

　　在今天这个午后 诸物声音与花的笑脸

　　在这山中走过 这让大地多么熟稔的脚步

　　谁不断地在路途尽头 埋葬香丘

　　谁回到鲜花簇延盛开时节

　　彩衣纷飞的梦中 谁顾盼你的踪迹

　　谁然后看到高不可攀的天光，你

　　最令人向往的星河上 星粒赎回了星粒

　　簇拥无名之花的花间 花的香清花的香远

　　人群推拥着潮水，潮水禁不住失声

　　这无数雪花，缓缓停歇后溶化

　　只有河流一直流在大地心田

　　鹰在逡巡，鹰在这里

　　在一个不可测繁星闪烁天际、星野

　　谁看银河在如何渐隐 使人瞠目一场

　　啊，诸峰耸立，诸峰耸立

　　不知有人似乎重复着旧时光模样

　　晴朗夜晚 温暖依然 月早已入睡

　　蝴蝶已被告知 此时此地 不如归去

　　在这荒木野花道丛 还会涌起足音

　　蝴蝶将起程 蝴蝶远方云集

　　——大海涛声还在 这莽莽山原上

　　海鸥翻飞 蝶儿蹁跹

　　没有浪之花没有蝶之花 如何想象

　　谁会感到比天空还高的天空 诸之往将非诸之往

　　谁回诸过去将回诸过往

　　谁茫然的微笑，心的花诸过去又诸将往

　　那儿 微风 星辰 河流

　　琴声 云朵 草花

　　将永远生活 浪花流动 涛鸣阵阵

　　荒废之地 也将得以丰足 青草得以发生

　　啊，童稚的歌声重新响起 太阳

　　照耀大地。春天 玫瑰 鸟儿

　　荡漾着喜悦。清晨如此晶莹 碧翠。

　　大地那么烂漫 天空那么辽远 万物之光

　　同一光中。就像蝴蝶的羽动大海的

　　浪涌，进退如一 在与不在如一

　　啊，圣歌回鸣 你嘱望的风桅杆上

　　海鸥长鸣 涛声回应。伟大是伟大者本身。

　　伟大星空的无声之令 出于伟大的呼唤眼神

　　蝶翼在太阳下融化 它们最终将凭依着

　　朝与霞的牵引 回到清晨的怀中

　　只有敬畏 只有传颂

　　——2002年完稿

　　凝望多年未改予之今2024年暮春略改之。厚生记。

　　今日何日，我得以灵光，完成心中诗篇。

　　厚生再记。2024年4月11日夕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