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啊!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想念起故乡的一亩三分地。时光总是一刻也不停歇的在溜走,故乡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那个不太爱干净的孩子终究还是从凹凸不平走向了沥青满地,从无人问津走到了车水马龙。无论她怎么变,归整在我内心深处的依旧是那段满是泥泥坑坑的岁月。

  我们年轻人总是哭着喊着在抱怨老一辈人太念旧了。其实,在某些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念旧的人。只不过现在的我们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找到过去,找到回忆,而老一辈人只能靠零星的回忆起属于他们的时代。母亲也是个念旧的人,会把老照片一一存放好。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岁月划过是会留痕迹的,泛黄的老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明。那天下午,太阳暖暖的,风温柔地让人窒息。我静坐在阳台,一遍遍地翻着老照片,思绪萦绕。那些照片大多是故乡还未重建时的模样。阳光打在脸上,是炽热的;穿过老照片,却又是模糊的。我极力想透过老照片的一隅一角回想起整个老房子的面貌,构造起整个故乡的样子,痴心妄想着某一段流年。可一切都已经模糊不堪了,老照片如此,我的记忆也如此。

  其实再写完一篇文章后,等一段时间,我就会再次研读。好多时候确实发现自己写的大部分内容都很抽象。岁月真的是一个好东西,我的行文中最欠缺的就是现实基础。没有社会经历作为基石,文章总是少了一分韵味。文学写作中常提及意象,提及情感的承载物,这是能否让人感同身受的基础。有时候,故乡庞大,承载了万物;故乡也很渺小,只不过占据了我这激荡一生的小段年华。所以写故乡我也就从老房子这个每个人身体的栖息处来描写。

  说到我们家的老房子啊,我总觉得它有一丝北京四合院的风貌,以至于小时候我老幻想着我们家老房子拆迁了肯定很值钱。我天真地拿老家的自建房和北京的传统建筑四合院相比较。为什么我说它像四合院呢?究其根本是因为结构的相似。都是四方四正的,院子被包围起来。

            大门所对是正厅和卧室,左右两侧分别是厨房和祖父的小屋子。以前的屋子和现在不一样,现在是寸土寸金。我记得那时的老房子是没有独立的卫生间的,我小时候起夜都是用痰盂这种“老古董”解决生理需求的。唯一算得上还算遮风避雨的卫生间是建在老房子后面的,那时我们叫它茅房,是公共的茅房,是任何人有需求都可以借用的茅房。

            和现在的一扇成品门不同,老房子的大门似乎颇有讲究,我印象中并不是由泥土砌成的,因为颜色比泥土白净,偶尔磕磕碰碰到真的很痛,不似泥土般的柔软。只大门是凸出来的,进门是要下几级台阶的。还记得,台阶处总是会有我和姐姐偷吃零食留下的痕迹,不一会,就会吸引成群的蚂蚁,我们就蹲在地上打趣着,看蚂蚁如何运输。偶尔,也会有邪恶的念头闪过,看蚂蚁越积越多,会点起火把教训它们。现在想来,那时候可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蛋。

           门的两侧涂着精美的花纹,顶上对称的放着两盆奶奶种的仙人掌。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传统还是单单是奶奶的习惯,但我的印象中也没有家家户户都放。奶奶为什么种仙人掌我还真不知道,直到后来有邻居找奶奶借仙人掌茎叶还是汁水什么的,才知道仙人掌有医用效果。

           也依稀记得,小时候常常和家人一起在院子里打羽毛球,时不时会把球打到门的墩子上。老房子的门并不高,我是可以顺着脚边的石头轻而易举爬上去的。捡球这类苦差事肯定要指望我这个灵活的猴子了。不小心被仙人掌的刺扎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扎的多了,我越发不喜欢仙人掌了。当然,我对仙人掌的厌恶还是到了一定时间会消散的。每年仙人掌的果实熟透了掉下来,奶奶都会第一时间拿给我吃,仙人掌的果实竟如此香甜可口,所以我便又对它产生了好感。

           小孩子的喜欢真是简单,一点吃的就能哄骗。我的记忆中,仙人掌结果并不常见,我貌似也没吃过几次它的果实,但每年一次的结果都让我对她有了期盼。现在,我很少看到家养的仙人掌了,也基本没再听说过有人用仙人掌汁液治病,也没在市面上看到过仙人掌的果实。

          大门正对的就是大堂了。奶奶一直都说大堂的物件摆放是有讲究的。我一直都记得老房子大堂正对面最为起眼的地方挂了一幅画,是年画还是财神爷还是祖先画像,具体我还真是记不清了。老一辈人是信佛的,也是信神的,更是把祖先奉为至上。所以那幅画下面有香炉,有冥钱,有各种我们叫不出名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每年过节奶奶都会在这幅画下面摆点吃的,烧点香,也老是叮嘱着我们不许偷吃案台上的食物,因为老祖宗的东西是吃不得的。我和妹妹哪管那么多,总是偷偷爬上去拿点果子吃,然后呲溜一下溜出大门。果子少一个两个奶奶是看不出来的。

           大堂左右呢各有一间卧室,它们整体是互联着的。因为父母亲和叔叔婶婶都在外地,家里也就是三个老人和我们小辈了。大堂左边的卧室是爷爷奶奶的,以前我记得爷爷奶奶那个卧室是摆了两张床的,因为那时我和妹妹还小,单独睡在一个房间奶奶不放心,后来上小学了,我们才单独去另一个房间睡。

  院子左右边就各是厨房和祖父的小屋子了。以前做饭的地方还不叫厨房,我们那里叫“锅屋”,这个应该是各个地方叫法不同。“锅屋”是隔开的,外围是做饭的地方,内围是杂物间,存放着各式各样的的工具和食物。过去呢,基本不用煤气和电锅,只是一口大草锅就可以搞定一切。为什么叫“草锅”,大抵是因为是用草生火做饭的吧。炒菜,蒸包子,煲汤等我们华夏美食就没有草锅做不出来的。草锅煮饭是真香,远古食物文明是由火起源的,所以用草生火煮出来的饭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道是人的原因还是锅本身的原因,现代煮饭也是用火煮的,可煮出来的饭和草锅相比真是差远了。究其原因,还是草的原有的清香才使得饭如此香甜醇厚吧。如果你们非要说是因为人坐在灶台下生火,生火的草是辛苦收割来的,如此添加了劳动成果的饭才是香甜的原因,那我也是完全认同的。煮完饭的草还留有温度和余星,塞几个红薯,几个玉米棒子在草的余温里,用火星炙烤成。那种味道是我们每天饭后最渴求的人间美味,只是后来再也吃不到了。

  之前有在文章中具体写过祖父,祖父于我的成长可是无可替代,举足轻重的。相比我们的卧室,祖父的小屋子可就小得多了。祖父常说人老了,屋子也不需要那么敞亮了。祖父小屋子的外墙是和院子外沿是相联着的,院子外沿满墙的爬山虎也是贴着祖父的小屋子向上攀爬的。现在可能说起爬山虎大家都很陌生,但我到现在都能清楚记得爬山虎顺藤而上生长的样子,它爬满了整个院子的外沿,直至从屋顶垂落下来。我就亲眼看着这满墙的爬山虎由青变绿变红,走过了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也亲眼看着祖父从老当益壮到老态龙钟。

     家中庭院为什么有满墙的爬山虎?原因我并不了解。许是自然生长,许是人为扶持,这好像并不重要。后来上学学到过描写爬山虎的文章,我才知道爬山虎的隐喻,是友谊、忠实、婚姻。到现在我也不明晰那满墙的爬山虎是不是祖父种的。祖父走后,这个问题也就无从考究了。但不管是不是祖父种的,以何种心境种的,我都不会再去追问了,我尊重着满墙爬山虎的凋落,也接受着祖父的离去。

  十岁之后,故乡开始重建了。抛弃了泥泥坑坑,摒弃了砖砖瓦瓦,有小楼房,甚至还有小别墅。有公园,也有凉亭,俨然一副大都市的样子。老房子拆了,水泥路变成了柏油大道,整个故乡的构造都变了。除了村口的那保佑平安的大树还在,其他都逝去了。不幸的是就连大树上面也被挂满了灯笼和彩灯,光怪陆离,霓虹闪闪,光彩照人。我极力想回想起所有故乡的物件,却发现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慢慢也就接受了,也就淡然了。

         上次回家,我下意识地问了一下爷爷,村口的大树大概多少岁了。爷爷说,最少也有六十年了。我便认真的从远处注视着这颗大树,看树枝上面春节新换的装饰,看树下成群结队的老人们在话家常。那一瞬间,我是恍惚的,原来一切都还没有变。

         我很喜欢一句诗: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岁月如居,时节如流。我自然抓不住这悠悠岁月,但依旧可以抓住悠悠岁月中的我和满目疮痍中的浅浅欢愉。

     人间最美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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